【口条】记一次争吵
· 又名“口是心非”
· 没在白色情人节写完是我的锅
记一次争吵
01
李一一觉得，他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还没走到门口，屋里的响动就已经隐约传来。他高速运转的大脑还没得出结论，韩朵朵已经红着眼睛跑出来，完全没收力地一甩门，头也不回地往李一一来的那个方向冲，压根没看见差点被她撞翻的熟人。
刚刚发出巨响的房门此时还在微微颤抖，而屋里叮铃哐啷的动静明显昭示着屋内主人极度暴躁的心情。李一一在门口呆立了两秒，最终叹了口气，摸出刘启家的备用钥匙。
兄妹俩吵架，还是先哄大的吧。
屋里果然是一片狼藉，混乱程度不亚于经历七级地震。李一一踢开挡在过道上的铁盒子，顺手捞了一张侧翻的凳子，坐在那个仍在喘粗气的人身边，抱紧电脑，托起了腮帮子。
“什么情况？头一次见你们两个吵成这样。”
李一一认识兄妹俩的时间不算长，奈何相处时间够长，样本基数基本能上平均线。而这些样本告诉他，虽然这两个人性格有差异又都很有主见，但毕竟都是在乎家人的人，再怎么意见不合也不过小打小闹，不至于闹到其中一人要负气出门的地步。
刘启在他面前转了好几圈，转得他眼都要晕了才停下来，像是泄了气一般坐回桌子上，在揪头发的手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看得李一一觉得对方要把头皮都抠破了。
“朵朵想做地勤。”
刘启一说完，李一一就一脸了然。
戳着死穴了。
木星危机之后，刘启一下失去了两位至亲，哪怕现在已经勉强收拾好了心情，观念上也还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原本就很宠着韩朵朵，现在就更变本加厉，把最好的留给自家妹妹，也抱有了和韩子昂一样的心情，只希望朵朵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然而地面工作充斥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什么事都能碰到，一不小心就是危及生命，刘启能同意才怪。
“我知道你是担心朵朵的安全,”一向伶牙俐齿的程序员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是这毕竟是朵朵自己的人生，我们能给她建议，但不能替她决定。朵朵已经长大了，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们与其去反对她，还不如让她更有能力保护自己。”
“你说的我都懂。”刘启看向李一一，眼睛里是李一一第一次见到便为之惊讶的亮光，灼热而耀眼，“老爷子当年也没反对我做任何事，我闯了什么祸都是他帮我摆平，除了骂两句，他什么都没说过，所以我也没资格反对朵朵的决定。我就是……就是……”
看着对方垂下眼睑，李一一拍拍刘启的手，没让他接着说下去。
后面的话不用说他也知道。
不过是为了不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徒增的懊恼罢了。
02
李一一手上这会儿没有了电脑包，只有几串刚烤出炉的蚯蚓串，两罐刘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桃子味合成果汁，以及一张画得极为简易的小地图。
沿着图上的红线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李一一顺利地在小巷尽头看到了躲在角落里抹眼泪的韩朵朵。他悄声走过去，学着韩朵朵也靠墙坐下来。他没有挨得很近，停在正好让人舒适的距离，抬手把手里的串儿举到泪人儿面前。
半晌，小姑娘接过蚯蚓串，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啃起来，被辣粉激得打喷嚏也没停下来。
李一一什么都没说，从兜里摸出两张纸，一张留着擦手，一张放到果汁罐上推给小姑娘。
“户口买的？”
“我买的，他推的店。”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接下来的话说得很轻：“……他气消了吗？”
“本来也没生你气。”果汁罐的设计有点不合理，李一一费了点劲儿才打开,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差点打翻罐子。“他那是在气自己，愚蠢的行为，你用不着管他。”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李一一其实可以说很多，但什么都不说也没事，道理大家都懂，只不过是谁能先退一步的事。
通讯器滴了两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消息给他。李一一又抿了一口清甜可口的桃子汁，不愧是国标的最高档位，很合他的胃口，很少沉迷于口腹之欲的程序员也止不住砸吧砸吧嘴。看韩朵朵吃完了烤串，也拿起桃汁罐，李一一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来拉韩朵朵。
“走吧，回家，刘户口等我们吃晚饭呢。”
韩朵朵又红了眼睛，背过身用力吸了吸鼻子，闷闷地答了一声好。
路有点长，李一一刷了信用点买了两张轨道车票。等车这时候他才看了眼手腕上的显示屏，大部分的信息都已被他预判，唯独最后一点让他稍微有些诧异。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奇怪，韩朵朵也凑过来瞧，接着也露出和李一一几乎一样的表情。
“户口准备了什么东西啊？还一定能逗我开心……怎么总觉得有点阴谋在里面呢……”
“我也不知道，他刚才没和我说有这一出，可能是临时的主意。”李一一关掉通讯器，在心里默默给这个计划打上了可能失败的标记，“回去看看吧，车来了。”
03
事实上，刘启所谓的“能让朵朵开心”的东西，确实成功逗笑了韩朵朵。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小意外深得朵朵的心，而是这个小玩意儿确实太好笑了。用姥爷那辈的流行语来讲，叫鬼畜。
李一一当然没有那么夸张的指着那物件狂笑，但不停抽搐的嘴角证明他此刻憋笑得有多辛苦。刘启端着最后一个菜出来，看到两人都是这种表情，真是差一根火柴就要恼羞成怒了。
“哥，虽然我发现你还挺懂女孩子的，但这个真的……哈哈哈哈”韩朵朵捧着这朵还在一摇一摆的机械花，最终仍然忍不住继续笑了出来。
这朵机械花不大，也就一个手掌高，样子和幼儿园小朋友画的小红花特别像，而且是花瓣特别大只有两片叶子的那种。刘启为了让它像朵花还上了点颜色，但时间仓促上得不满，留下得那点金属黑就跟给花戴了个墨镜似的，实在是又违和又搞笑。关键这么简陋的小部件竟然装上了小型动力设备，让它的小花和叶子都可以自由晃动。于是，更搞笑了。
刘启红着脖子地用筷子敲桌子：“再敢说一句我就没收了，拆了当零件！”
“别呀，多好玩儿，我要放在床头好好欣赏，”韩朵朵像护食的小猫一般将小花捧得远了点，“不许跟我抢！”
李一一默默动了两筷子，把三个菜都尝了一遍，在刘启的厨艺一栏又多画了一个'＋'。
兄妹俩又开始拌嘴，证明这场争吵基本可以画上句号，他可以功成身退，享受美食了。
晚饭后，三个人坐下来认真的就韩朵朵的未来职业规划进行探讨，最后两人各退一步，韩朵朵要认真准备高考，争取考上大学，而刘启则同意在他拿到初级驾驶员驾驶证之后让韩朵朵做随行导航员，给她时间证明她有能力做好一切并保护好自己。
李一一这下又有事情要做了，但他看了一眼韩朵朵在做的卷子就把辅导功课这件事划归到容易的范畴。毕竟是他闭着眼睛都能做对的题，教起来可不是得心应手。
给韩朵朵上完他的第一堂课，李一一回到刘启的房间，准备开始处理白天还没完全搞定的工作。刘启这会儿去洗澡了，屋子里并没有人。他径直走到留给他的那半张桌边，立刻发现了电脑包上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朵小纸花，折纸花。
李一一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类手工制品了，上一次见到还是在陈列馆里泛黄的折纸图书上。他记得这种纸玫瑰不太好折，步骤有点多。
他捏着这朵带着花柄的小花，心里突然有了些不明意义的滋味。
“啊，这个，嗯，做机械花的时候顺便倒腾的，我那半太乱了一会儿就得压坏就放你那儿了。”刘启脖子上还搭着毛巾水珠顺着他摸鼻子的手指一直滑落到肘部，然后滴在了李一一的衣服上，渗进了他的心里。“你要就拿去，反正我也要扔了。”
刘启的性格这一栏上，别扭被划了下划线。李一一低低地笑，只回了一句。“口是心非。”
这回连脖子带耳朵一起红透了。
但这回刘启没有恼羞成怒。
“今晚留下来不？”
“给我睡床就留。”
“行。”
04
墙上昨天的日历终于被撕下，留下明晃晃的“三月14”几个大字，昭示着一些早已被这个时代遗忘的细碎浪漫。
05
白色情人节快乐。
END
小剧场：
后来那朵白色玫瑰花被李一一带回自己的宿舍里，找了一个干净的玻璃瓶装着，安置在人造阳光最集中的窗口，离他的床只有一步之遥。而那朵花在柔和的光线中熠熠闪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